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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装的
要不是知道这司机没毛病，她都要以为是徐丽雅搞的鬼了。
陈凉认命地背着急救包往车厢内部走。
还没到跟前，高朝员和郑容和就发现了她，讶异地问，“小师妹？你怎么在这？名单上没有你啊。”
陈凉编了个谎，“主任让我来照看你们。”
“师傅吃错药了？”郑容和惊疑不定。
正在查房的李主任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哪个臭小子在背后骂他……
后车厢只有陆尧身边有空座，陈凉踮着脚挤了进去。
陆尧看见她跟没看见一样，枕着椅背听音乐，黑色的毛衣几乎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长长的眼睫。
大巴车开到覃市需要三个多小时，车上暖气开着，不少人都在颠簸着沉沉地睡去，包括身旁的陆尧。
耳机掉了一只在陈凉肩上，她捡起来塞进耳蜗，听到了女声嘶哑的烟嗓。
这是她的一个病人喜欢的歌，她说这首歌让她有活下去的勇气。
那个病人起初是外伤，拍片子时查出了胃癌。
后来，忍受不了癌症的痛苦，最终跳楼死了。
留给陈凉的就是这首歌。
“擦擦，别弄脏我衣服。”陆尧皱眉递过来一张纸。
陈凉擦掉眼泪，抬头时朝他笑了笑，“师兄，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演唱这首歌。”
陆尧，“……”
他动了动嘴唇，一个字都没发出来。
这个女人，前一秒张牙舞爪地在他办公桌上声色俱厉地指着他，下一秒就能坐在他旁边听着音乐流眼泪。
离目的地还有半小时车程时，余震来了，车身剧烈晃动，司机开了车门，喊着快下车。
车厢顿时炸了锅一样，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推搡声。
人性最真实的一面正在此刻上演着。
陈凉坐在最里侧，陆尧没动，她也没动。
等到车身平静，车上只剩她和陆尧两人。
两人相视一眼，陈凉笑了，陆尧撇过脸，却在转头的刹那微微弯起嘴角。
高朝员和郑容和两人爬上来，惊悚地瞪着他俩。
“你们怎么没下去？难怪我在外面找了你们半天没看见人，原来就在车上！”
“相比外面，我觉得车上更安全。”陆尧抱着胳膊，继续闭上眼。
“刚外科的有两个小护士被踩伤了，还好小师妹你机智，没跟着下去，不然以你这小身子骨，绝对被压碎……”郑容和感慨。
陈凉摇头解释，“我是被陆师兄挡住了，没法逃。”
陆尧，“……”
车子再次开启，这次开了十几分钟，再次出状况，路道上被几十块大石头挡住了。
前后堵了十几辆车。
山道上围满了人，都是救护人员，穿着白大褂。
司机说，“估计要等前面的石头搬走，我们才能过去。”
“多久？”有人问。
“不知道，起码也要两三个小时。”
陈凉问，“还有多久到红枫山？”
“开车也就十分钟左右。”
陈凉点点头，拿出徐丽雅的那份急救包往背上一扔，“师兄们，我先走了。”
高朝员拉住她，“你要走过去？”
“嗯。”
司机一听也是侧目，“走路的话至少也要半小时以上才能到。”
陈凉没再说话，顺着车门下去了。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脚步声，三个师兄全跟下来了。
“不放心你一个人，还是我们跟着比较安全。”高朝员跑过来和陈凉并肩，顺便拿走她背上的背包放在自己肩上。
陈凉很感动，眨着星星眼，“高师兄，谢谢你。”
陆尧黑着脸快步走在前头。
已是中午，山道上到处都是搬石头的人，还有受伤不能动躺在那的，陈凉几人快步穿行而过，离目的地越近，越能听见那些痛苦的哭嚎声。
四人走了近一小时，才走到目的地——红枫山的山脚下。
几个人把山道上的尸体正在往车上摞，家属在旁边呜呜地哭，还有些不理智的家属一个劲抱着死者高声叫骂着，场面混乱。
几辆救护车上落了个大石块，里面正有医生和护士在救治病人，还有一些志愿者正抬了几个奄奄一息的伤者过来，陈凉几人没有稍作休息，直接放下包加入了救援队伍。
面对太多伤患，平均一人分担一个。
陈凉分到的伤者头部开花，这里除了吸氧，没有其他急救仪器，手边也只有简单的药水和工具，那人还是因为血流不止死去了。
死在陈凉眼前。
这不是第一个死在她面前的人，也绝不是最后一个。
她默念了几句逝者安息，抬手把那人的眼睛合上。
四周到处都在死人，远处几个师兄都在摇头，面前原先还在抢救的人就被白布罩上，最后白布用尽，死掉的尸体只随手扔在死人堆里。
几轮下来，大家都汗流浃背，白大褂尽数染了血，陈凉浑身都是血，脸上都是。
高朝员递了水过来，陈凉几口喝掉，转头问陆尧，“陆师兄盯着我看什么？”
“血。”陆尧指指脸，又转身走了。
没走多远，就有小护士送吃的和水给他。
陈凉感慨一声，“有个好皮囊就是好啊。”
高朝员点头很是赞同，又拿了张纸沾了水递给她。
“我们是来救人的，没必要在意形象。”陈凉没接过纸巾，她转头看着躺在山道上等待救援的受难者，心头闷闷的。
头顶的红枫山顶飘着直升机，轰隆的声响下，又引发一阵山体移动，众人尖叫声中，直升机又飞走了。
五个救护人员受了伤，被送到陈凉和三个师兄手里救治。
明明，前一秒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谁能想到下一秒，躺下的就可能是你自己……
下午，几辆救援车终于赶来，将一群受难者带上车送往覃市医院。还有几辆车守在山脚下，等着山上的救援队伍下来。
只是不清楚，那些救援队伍带下来的会是伤者还是尸体。
夜幕降临，寒气肆意，医生和护士穿着羽绒服的动作都僵冷几分，高强度的救援工作下，一群人显然已经疲惫了，陈凉接过医生手里的剪刀，剪开伤者的衣服，消毒止血缝针，随后去山道旁扯了块粗木枝固定伤者的腿，再咬着绷带缠紧。
强风送来一道不合时宜地冷嘲，“装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