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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下雨天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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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边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昨天晚上没有一点预兆,而凌晨的雨声,就让我们在滴答滴答的水声中醒来。

    天还没怎么亮,外面肯定下着绵密的细雨,小池慵懒地躺在怀里,温暖得像一团棉花。我不准备起来了,享受这雨声包裹的安全。

    上一次下雨后,我维修了所有漏水的窗户和房顶,此时不需要检查,我对自己的工作有信心。作为男人的信心主要来自于两点:对自己劳动的自信,对身边女人的自信。

    当生存不再是问题时,你开始关心身体的欲望。当身体满足后,你关心自己的思想。我拥着怀里的这团火,看着她的脸,这个思想中总闪着火花的人,此时在我怀里安心的歇息,她平静的呼吸中,满足和信任挂在她微翘的嘴角上。

    “那个人,你醒了也不告诉人家。”她没睁眼,她知道我在看她,她低声音闭眼说话的样子,真是迷人。

    “我想让你多睡一会,你睡得舒服,我看得舒服,为什么要破坏呢?”

    “下雨了?我们今天要干啥呢?”她也听到雨声了。

    “农村人说,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没孩子可打,总不可能老是欺负小黄。我们说话吧。”

    “那一般的农村人,下雨天除了打孩子,还干什么呢?”

    “所谓打孩子是教育孩子的意思。为了试过漫长的雨天,让它有意义起来。有孩子要打,没有孩子,制造一个孩子也要打。”

    “呸,整天想那事,有完没完?”

    “你不知道,雨天是上帝可怜农村人的呢。平时农民太忙,只有雨天才能安心造人呢,将生产与快乐结合起来,是多么伟大的想象。上帝是巧妙的,他知道,雨天你出不去,别人也不会来。”

    “你说生产与快乐结合,生产是什么呢?”她这是明知故问,有意要挑逗我。

    “人类再生产啊,如果这个活动不快乐,人类就没法延续了。”我这是正解,我认为这是完全正确的说法,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怪不得古人把这叫淫雨。”她居然跳跃到范仲淹的文章上了:“若非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这个词太令人误解了啊。我不相信小池也受到这个误解的影响,她有故意的成分。但对这个字,这个词,我不得不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

    “妖精,任何事都往那里扯,妖气不改,是不是我没把你整够?我今天要严肃地告诉你,我们许多人的误解。”她仍然在我怀里一动不动,她的呼吸直接吹在我的胸膛上,偶尔有点痒,很舒服的。

    我平躺着,仰着看着天屋顶,仿佛在跟自己说话。

    “所谓淫雨,就是雨下得过多过长的意思。在古代,淫这个词,是过分或者是过度的意思。我们听到一句古语:万恶淫为首,并不是指男女这事是万恶的。如果这事是万恶的,那么人人都当和尚尼姑,民族怎么存在、基因怎么传承?岂不是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相矛盾?所以,我们把这句话往男女之事来理解,就天大的误会。”

    我停顿了一下,她在我身上拱了拱:“继续说,我听着呢。”

    “要按这错误的理解,那古代士大夫自称道德模范,三妻四妾的,岂不是万恶了?真实理解这个字,其实要从它结合的词来看。比如淫祀,是指过度祭祀的意思;淫巧,是指过度卖弄技巧的意思。从古文中,我们可以看到大量的带淫的词组,都是指过度过分的意思。那么,按这个理解,我们来解释万恶淫为首就好懂了。如果按今天人们的误解来解释,那男女的欢乐,比杀人越货、比吸毒放火还严重?肯定不对的。”

    “古人早就窥探了人生的奥秘和社会的规律,他们发现,所有人给自己制造灾难,都是从过度过分的追求开始的。万物生长,各安其命,如果物的生长过度了,如稻田中的杂草长得比庄稼还要茂盛,那就得拨掉。如果人的行为过度了,就会枪打出头鸟,离死不远。”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往上爬了爬,用左手支起头,看着我说到:“也就是说淫乐这个词,是过度追求快乐的意思了?”

    “当然,你懂的。”

    “那好,我起床,要避免你犯错误。”她装着要起床的样子,我一把将她拉下来:“干什么?还没开始,就过度了?你过分不过分?”

    “哈哈,让你滔滔不绝。”她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上:“心里面想,还总找理由,你这个人,不对,那个人,总在口是心非!”

    她又提到这个词“那个人”,酥得我一麻,我要镇定一下,用语言来打岔:“你知道那个人,在北方也有一个称呼跟它相似。”

    “什么?”

    “人家。”我念了一个相声或者是小品的台词:“人家怕人家看见人家,说人家呗!”猜猜,哪个是我,哪个是他?

    “你知道近代,西方是如何认识这个问题的吗?”小池也接受了这种听雨谈天的方式,把问题扯到她熟悉的领域。

    我先把第一个问题搞清楚:“你怎么也愿意停下来,陪我说话了?”

    “进入我身体容易,进入我心灵难。庄哥,你是唯一进入我心理的男人,我希望你总能撩拨我的思想。”这话从她平静的语气中,我听到了巨大的肯定,这种高度,几乎绝大部分男女都无法到达。

    此时,我想调皮一下,问到:“进入身体容易,你经历不少吗?”

    “庄哥,别得意,不要用传统眼光来看我。你是我第一个,但我不肯定,你估计不是我最后一个,对不对?”

    “别威胁我,你说的是实话。”我马上转移话题,这事可以肯定,目前,她的男人,只有我一个。但她说的容易,是相对于心灵而言的。过于聪明的女人,把男人一眼看穿,没有几个男人,有这个能力和自信,敢在她面前坦露心扉的。当对方不向你打开心门,你的心门也不会打开。无法进入。

    “西方从文艺复兴以来,把男女之事归结到人性上来,作为人道主义的一个内容,也就是第一次跟它披上了合理合法的光荣的外衣。其对过去性的禁锢的批判,以《十日谈》为代表。那时候的经典思想,总体上是合适的。”

    “但后来发生了变异你知道吗?”她问到。

    “我知道,但我想听你说,因为我也许没你知道得多。凡是你讲的,都比我生动。”

    “故意夸人,是不是想骗我?”

    “美女老师上课,是每个男生的期盼。”我老实回答。

    “我看过一本书,是一本法国历史上伟大皇帝的传记,叫《亨利五世》,看过这本书后,我才明白,法国人的所谓浪漫,是什么意思,到什么程度。”

    还真有收获,这本书我不熟悉。

    “亨利五世的婚姻是教皇参与的,与西班牙政治结合的产物。在中世纪宗教对人性压迫还比较厉害的时候,他们都开始放荡起来了。亨利皇帝号称有六个情妇,他经常出去与她们幽会。但皇后也不是独守清宫,她也养了小白脸。”

    这样的故事并不稀奇,这不过是人类演了千百次的家庭把戏。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她接着说到:“稀奇的是,他们之间关系的处理方式。有一次,亨利五世在外面与情妇幽会回来,来到寝宫时,看见宫女和卫士们慌慌张张,四处奔跑。他明白了,估计皇后那个小白脸在里面呢。此时的皇帝,气定神闲地坐在宫廷中间的院子,歇息了好长的时间,再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你猜他为什么这样做?”

    “他在思考行动还是平息怒火?毕竟事涉皇后,人家也是西班牙贵族,不太好办吧。”我还有很多猜测,但只说这两样,如果提前说完了,她讲起来就没意思了。

    看魔术不揭机关,听相声不提前掀包袱,这才是君子所为。当然,我对正确答案也同把握,听她怎么说吧。

    “错误,你太小看法国人了。他故意等在那里,是给那个小白脸逃跑的时间,给皇后整理现场机会。他不仅仅是要顾忌皇家的体面,也是显示自己的风度,你懂了吗?皇帝,我如此伟大,我懂得浪漫。”

    这让我明白了,法国人的思路,跟我们中国人完全不同啊,如果中国人碰到此事,起码要假装愤怒一下,以表达男人的尊严。他是皇帝,他的子民,浪漫到骨子,可以理解了。

    至此,我才理解了萨特与波伏娃的关系。他们不仅仅是因为哲学和思想,在做前无古人的社会实践。他们本身就对这种浪漫,产生过美好的想象,有试试的冲动啊。

    “当身体和感情的闸门打开,压抑多年的欲望如洪水奔流,浩荡着欧洲所有角落,人们跃跃欲试,开始了对男女之事不同方向的探索和试验。”小池此时已经变成一个哲学家了,因为她也平躺下来,望着天花板说话。

    “你知道,文艺复兴是建立在罗马文化重现的口号上的。他们的快乐观在欧洲人的想象中,有两个极端。一个是禁欲主义的想象派:柏拉图。一个是纵欲派,如油画中贵族乱交的温泉。”

    关于柏拉图的近代追随者,可以举一大堆名人为例子,他们有的终生不娶,有的终生暗恋。最典型的例子是俄罗斯伟大的文学家屠格涅夫,他暗恋朋友的妻子,一生不娶,一生追随。别人度假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给那女人写诗,写信,把自己搞得跟个情圣似的。最让中国人难以理解的是,他朋友,也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居然并不嫉妒,还充当信使,保持着与屠格涅夫一生的友谊。他在自我骄傲的同时,对朋友充满着同情与帮助,允许甚至鼓励朋友对自己妻子的追随和暗恋。

    “从感情的角度分析,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我问到,这事我也不太理解。

    “他们认为爱是神圣的,当然得有宗教般的狂热和牺牲,他们用情感自虐的方式,取得某种感动自己的神圣感。而这种神圣感,在善于思想的人心中,是创造的源泉。”

    对了,我明白,以自以为是的真理,做一个苦行僧,中国也不是很多吗。中国人以道为目标,他们为情。

    当然,他们追求虽然是错的,但那是他们的自由,他们有处置自身感情的权利。我怎么在这一闪念,想起妍子来了。她那自虐式的出家,可千万不是错误的追求啊。

    小池没有发现我的走神,因为她看着天花板。她继续说到:“另一派纵欲的,因为弗洛伊德的理论,找到了确切的基础,就发展得不可收拾了。雨果,那个同情底层的,我们误以为道德先锋的思想家,中国人很熟悉。我们有的人甚至认为他是我们学习的楷模。但是,中国人不能随便学习欧洲人的,文化不同。雨果,就是纵欲的代表。他追求数量也追求质量,经过的女人无数,他追求的目标很实际,就是让自己无尽地鬼混,让自己染上梅毒。梅毒这种疾病在当时难以治愈,这正是它挑战的目的,因为得上这种病,标志着他为了追求身体的自由,敢于向疾病挑战。这是勇士的行为,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

    这种感觉,仿佛一个将军上战场,胜利了并不光荣,要受伤才算男人。凯旋的时候,如果身上不挂点彩,必须在自己身上划一刀,鲜血淋沥,才能证明自己的勇敢。

    “你知道,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的精神,会发展到不可思议的极端。近代西方的性解放中,就诞生了一个旗帜性的人物:福柯。他是一个理论大师,作品很是唬人。他是一个实践大师,行为很是吓人。他从理论上论证追求快乐的神圣性,处置身体自由的正当性。他希望染上各种性病,他希望吸毒来寻找快感。他的独特之处在于,能够把单纯的纵欲,说出一大套伟大的理论。他的思想不只这些。他另一方面,给人一种看似高尚的感觉。他痛恨不平等,他希望天下太平,他帮助弱者,他支持种族解放,他仿佛人类良心,以打倒所以等级权贵的名义,不放过打倒自身。”

    小池停顿了一下,总结地说到:“与石俱焚的勇气,鼓舞了一大堆年轻的人。”

    我接着说到:“王蒙说过:对于年轻人来说,最激动人心的两件事是:革命和性。”

    “以神圣的名义,任由情绪和身体的洪水淹没世界,这就是今天白左大行其道的原因。白左,以福柯为代表的,是思想的癌症。至今,它已经攻克了世界上主要的大学,中国也受到了影响。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大学里,主体都是年轻人。”

    对这点,我也深有同感,一些抱着盲目的崇高理想的大学生,用白左的目标来看待现实,处处不满意,牢骚满腹。我突然想到一个意外,问到:“你说的占领大学,是指文科生吧,像李茅那样的理科生,我看影响不大。”

    “对,如果理科生不讲科学,空谈情怀,中国就完了。”

    “但是,他们的理想,也许方向不错,但为什么在现实中,破坏性的力量更多呢?”

    “因为过度、过分,就是你说的淫。没学会走路,就想一步跳入未来理想;没几片砖瓦,就想建设宫殿。”

    我有点沮丧,对她说到:“按你这样说,今天虽然下雨,我也不能嗨皮了,不是要有度吗?”我假装要下床的样子,并且还找了个理由:“我去做早餐。”

    她一把将我拉回来,说到:“你小气,这才哪到哪?你连我一个人都没开发够,就觉得过度了?”

    “什么意思?开发你,一个人,你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因为她这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好吧,我问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感觉最神奇的,是哪一次,有什么感觉?”她好像很理智的样子,企图分析我的身体感觉。好像她在那种状态中,很清醒似的。她比我还激动,假装高手。

    但这个问题我可以老实回答,因为我们是在真诚地探索快乐。“这个不好比,每次类型都不同,要说最奇怪的,就是前天,我们见面后的第二次,仿佛与哲学与宗教有关。当时我觉得我们合二为一,共同变成一个黑点,旋转和停止是一个意思,然后我们共同涣散。我从来没想过,在身体冲动之中,会产生类似哲学的思想境界,况且这个境界不是我想出来的,而是在感觉中真实存在。”

    她又把头埋在我的怀里了:“那个人,你多次给我这种类似于哲学的体验,是体验不是思想,真实的体验。我们在互相探索中,超越了身体,到达了另一个世界,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相互开发。人心是无限的,身体是有限的。这种探索,如果对象仅止于现在的我们,进程终归是要归于平淡的,你承认吗?”

    我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不该承认,我只好说到:“至少现在,我们还能给对方新的世界,这就够了,管它以后那么多,对不对?你是变化中的,我也是变化中的,身体也一样,所以,应该是无穷的宝藏,够我们相互开发一生的。”

    这个说法勉强说得通,但机敏如她,及时给予了反驳:“你这不符合事实。要知道,进入这种追求和境界的,不止我们两个,历史上的高人很多,他们的经历告诉我们。我们之间的探索总是有尽头,扩大探索的对象或者方式,才是正解。”

    她说的是事实。凡是对感情和思想敏感的人,如艺术家和文人,达到一定高度后,他们在两性关系上表现出的多样性,好象是普遍的规律。

    伟大的情圣和宗教家仓央嘉措说过“世间难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现在,当我们具备条件,摆脱了宗教和物质的双重束缚,是否可以寻找到这种双全之法呢?不要说有没有,想想,都令人激动。

    她继续说到:“你说的那种如哲学宗教般的体验,在佛教中,尤其是在密都中,有双修的概念,我没接触过,只是听过简介。但更多的,是扩大范围和参与方式。当然,没有情感体验的性关系,都是耍流氓。但许多参与方式是有情感体验的,白左们虽然极端,但做了大量的试验。当然,在我没有把你享受够的时候,你最好不要乱想,因为,你是我的那个人。”

    嘿嘿,她终于说实话了,理论是理论,我们是我们。

    我想到一个事例,最搞不清楚这中间的情感模式,想问问她的看法,也算是对她刚才挑动我的回击。

    “最近看到一个美国的报道,那个一妻两夫的家庭,你看过吗?”

    “我在传媒界工作,你都知道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理解的是,他们三人的情感模式,难道没有嫉妒、占有、冲突、矛盾、纠结与渴望吗?”

    这两男一女生活在一个家庭,很是怪异。在中国古代,两女一男很正常,即便这样,这两个女人也分妻妾、主次,想平等对待、平衡关系,是非常困难的。但在他们家庭中,他们三人共处一室,仿佛很是融洽。融洽也许可以理解,但他们的生活与表情,居然十分自然。

    这自然吗?我相当怀疑。

    “你要从这个角度来看待。他们建立的家庭是什么模式的,对不对?他们建立的家庭基本抛弃了财产分配的束缚,对方就不再是自己的私有财产。他们的孩子纯粹是未来的生命,男人们抚养时,淡化了血缘关系。当男女之间,抛弃了家庭中最重要的一部分:财产权利。此时传统的家庭观念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如果说爱情非要独占,这只不过是财产独占的延续,并不高尚,因为爱的对象可以是多样的,这是动物本能。他们只是抛弃了社会强加的束缚,回归到本能的快乐之中。当然,也与他们相互处理好了生活方式有关。”

    我知道,按报道,性关系,女人基本能够做到雨露均沾,他们形成了时间和空间的协调模式。当然,也有三人一起的时候,这也是按协调一致的原因进行。

    想到这里,我笑了起来。

    “你笑啥,怪东西。”

    “那个女人肯定很厉害,我指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