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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花发时我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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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清朗,习习晚风薰醉;星点似玉,高天细云若鳞;夏月皎洁,树影横斜窗轩;夜虫声声,微和澎湃心声。

    群雄齐齐坐在泉州平章府邸的后宅之中,为迎接武当张四侠与齐御风大胜归来,设下宴会。

    殷野王面带笑容,先敬了张松溪一杯,接着又敬齐御风道:“今日能获此大捷,全赖齐少侠之能,你这大炮打的痛快,过瘾,我姓殷服你这个。”说罢伸出大拇指,对着齐御风一举。

    齐御风接过酒杯,一口饮下,却又叹息一声,说道:“可惜我惦念北方军情,不日便要回转,不能与殷前辈好好煞煞这帮鬼东西的威风,这三千水军,还请殷前辈为我照料着。”

    殷野王脸色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脸色微赧,低头道:“这怎么好意思……”他知道齐御风所说照料,其实便是将这三千水军,尽付他用,虽然眼下色目暴民几乎没了水军,但是若能占据海面,有大炮威慑,对这一仗却也大有裨益。

    他不好拒绝,却又不想千恩万谢,当即叉开话题道:“齐兄弟,如今有个难题,你却替我琢磨琢磨,这泉州城内守军现已投降,可咱们用还是不用?”

    齐御风听到这话,一转头,看着凉亭外面站着,点头哈腰,舔着笑脸的陈友定,皱一皱眉头,叹息道:“都是一样的汉人,怎么这世上偏偏又如此不知廉耻者。”

    他寻思半天,心中也委实难决,若是要将这支蒙古降兵都杀了,这队伍之中大多汉人,自己却的确舍不得。若是不杀,却又总是不放心。

    正当他沉吟之际,一边张松溪突然笑道:“殷兄,小弟为你出个主意可否?”

    殷野王听到这话,素知张松溪足智多谋。乃是武当七侠之中的智囊,当即忙起身拱手道:“还请张兄弟赐教。”

    他当年曾经暗算过武当七侠之中的三侠俞岱岩,虽然后来自己妹妹殷素素以身抵命,又有张无忌这等双方都牵挂的亲人,明教武当早已没了过节,亲如一家。

    可是就殷野王和武当的关系。却一直好不起来,他自知当年理亏,向来不敢登武当山一步,而俞莲舟等人与明教交往之时,也向来公事公办,对他无一丝亲近。只有殷梨亭因为娶了杨逍的女儿杨不悔为妻子,对明教另相看待,还能与他有些交往,是以这一次张松溪来访泉州,他看在张无忌的面子上,却是一点礼数也不敢缺少。

    张松溪忙上前压下他的双手,两人坐在椅子上。才方始笑道:“我姑且说之,你姑且听之,也不知道说的对是不对,还望殷兄弟斟酌。”

    说罢,他一转头,却是对着齐御风的方向,笑道:“这吸纳敌军,第一条,便是甄别将领,这军官之中。多出身于富家子弟,其中有的家人是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土豪劣绅,本人则是剥削欺压士兵的恶人,更有甚者,甚至还有江湖上一些门派的卧底。门户繁杂、堂口林立,无孔不入。这部分人,虽然眼下放下了武器,但让他们心悦诚服,却又谈何容易?”

    “要先将那士兵之中的军官都分出来,看看那些是敌军首领的亲信,那些是能带兵打仗的可造之材,还有那些将来可能心怀不轨,兵士众多,不能一一鉴别,可是对付军官,却能做到,切不可同一视之。”

    一边殷野王听到这话,当即点头赞道:“有理。”

    一边立着的陈友定眼看这一群人在自己面前分析怎么吸纳自己的军队,不由得脸色一阵青白,心中实在有说不出的滋味。

    张松溪停顿片刻,又道:“大抵现在的兵卒,多为抓来的壮丁,贫苦农民居多,当兵之前受蒙元乡绅的欺压,当兵后,又受长官的盘剥与欺压,他们虽然占多数,但没有地位。第二条,便是洗涮兵卒,在士兵之中,寻找那些人缘较差,可又没人敢惹的兵痞无赖,或给予惩戒,或干脆放逐开外,这样才能让一般士兵,予以安心。”

    这一言说出,在场诸人此时都已经反映了过来,当即同殷野王一起拍手叫好,大声赞道:“妙计!”

    陈友定惊讶的看了张松溪一眼,皱紧了眉头,不禁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张松溪谢过众人,呵呵笑道:“这第三条,便是让诸位明白咱们明教的宗旨,乃是行善去恶,拯救世人,要宣扬蒙元残暴,如何压迫民众,使其万众一心,与明教众志成城,如此不厌其烦的多加宣扬,形成氛围,则大事可期。”

    殷野王听到这三条计谋,略一思索,便已经明白,当即拍手道:“妙,妙计,如此三计,当真胜过十万雄兵。”

    张松溪笑道:“若想做到这三条,可选对明教信仰虔诚坚定者,安插在这些叛军之中,让他们以身作则,一可激励士气,宣扬教理;二也让那些心怀不轨者,再无可乘之机。”

    殷野王点头道:“不错,不过这种人……”他苦苦思索半天,突然抬头道:“如此说来,我还得向咱们这位小兄弟借兵了。”

    齐御风看着殷野王看着自己,不禁莫名其妙道:“我人马全给了你,这还怎么借?”

    殷野王笑道:“我是想向你西凉军中,借三百金莲教人物,你看如何?”

    “金莲教?”齐御风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大腿,笑道:“哈,施耐庵,这老小子!”然后点头道:“好,如此我修书一封,你派人交予五散人,着他们调动人手,前来传教。”

    殷野王笑道:“若能调集三百金莲教众,则此间大事可定矣。”

    齐御风好奇道:“我出走波斯之时,这金莲教刚刚有些眉目,眼下却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了?殷前辈若是知晓,可否告知一二?”

    殷野王佯怒道:“你这个王爷,倒也真当得荒唐。自己兵卒,却怎么不知道如何情况?”

    “你那个军师在凉州建立金莲教,传播教义,内容宣扬,其实还是咱们明教这一支。只因为这教派本来是因你而起,所以杨逍那厮,也不好说什么。”

    “这两年西凉军每克一城,便有金莲大使上街头宣扬控诉蒙元累累罪行,或编小曲,或说书唱戏。将你们西凉军,各个说得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而其余金莲教众,则藏于民间,宣扬蒙元乡绅的恶事,直是血泪控诉。这百余年间,谁家还没有对蒙元汉奸的一肚子辛酸往事,那陕西的爷们听了,各个听得如同身受,咬牙切齿,接着便纷纷入教,投军。比咱们在江浙一代到处行善扬名征兵,那可强的多了。”

    齐御风一听,不由得喜上眉梢,笑道:“酒香还怕巷子深,百姓喜闻乐见,能听得进去,便是最好不过。”

    殷野王点头道:“不错,这施耐庵本是江浙一代的人物,可惜张士诚却未能收留得住这等大才,到了齐兄弟手上。这才尽展风采,怨不得他败亡如此。”

    接着他又微笑续道:“而这金莲教众人,在军中,则善于鼓动士气,痛诉蒙元作威作福。如何欺压百姓,汉人如何受辱,那些兵卒感同身受,听者无不涕泪交流,深加忏悔。”

    一边李天垣听到这话,不禁插嘴道:“说起金莲教劳军,我倒听说过一件趣事,据说去年有一银川的降兵,因他身子骨不好,开过控诉大会,便放了他二两银子,让他回家种地,可是这厮,听了金莲教的大戏之后,悔恨不已,居然因为忏悔自己入了元军,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哭成了半疯,后来听说他特别敬重武威王,旁人便事事以武威王名义号令他,他这才晓得穿衣吃饭,最终说不得无奈了,便也准许他加入西凉军,他一直到打了一场仗,这才恢复了过来。”

    众人听到这这故事,不由得齐声哄堂大笑,齐御风脸色通红,笑道:“这定然是说不得大师和彭莹玉大师编排,我可是人见人烦,没那么大能耐。”

    众人又哄笑一阵,谈笑几句,齐御风的眉毛却突然皱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张松溪眼神锐利,便问道:“齐兄弟何意如此?”

    齐御风低头想了半天,突然叹一口气道:“施先生这法子使的,却是有些鲁莽了些。”

    张松溪奇怪道:“如何鲁莽了,那施先生素有大才,我先前倒也听说过,若西凉军无此计谋,此时又焉能有这般大好局面,实不相瞒,我先前三计,倒也是有大半,也是同施先生那里剽窃而来的呢。”

    齐御风摇头道:“张前辈,咱们控诉那蒙元暴行,烧其屋,牵其牛,杀其人,都分给百姓,使百姓拥戴,深入人心,可是这办法传将出去,若是有人恨上了汉人乡绅,可如何处置?”

    张松溪听到这话,陡然眉头一皱,片刻之际,便想到如此方法,固然是伤敌一千,可却也容易弄伤了自己,当即点点头道:“如此却也没什么法子,若是为天下计,这百姓可比那些汉人富商、士绅多上百倍,比他们有用得多,况且这等为富不仁之人,杀了便也就杀了。”

    齐御风低着头,心中默默盘算,摇头道:“我只想杀那些侵我国土的异族,不想杀汉人,这还是太过激进了些,不合时宜,不合时宜……”说罢叹息一声,自斟自饮,有些闷闷不乐。

    张松溪与殷野王对视一眼,心中都略有些惊诧,心说这少年杀人不眨眼,三四千人说杀就杀了,怎么现在却又了这般菩萨心肠,变得婆婆妈妈。

    独有齐御风却在思索,莫非自己建国以后,就依着这一群武林高手,江湖异士来治国么?

    此时他对夺得天下,大有信心,治国安邦之策,也多有后世可借鉴之史料,唯独对这治国班底,却有些不满意,五散人闲云野鹤,将来注定不能为官,段家也势必回归云南,保留这一支香烟余脉,难道自己立国之日。便是孤家寡人了么?

    次日,齐御风留书一封,托殷野王转交五散人,除了请求派兵援闽之外,还讲诉了这一路见闻。以及思念之情。

    此外,眼下八闽之地,民不聊生,百姓缺衣少食,而其余云南、四川、江浙一代,又都是敌军环伺之地。众人商议之后,齐御风又命亚伯拉罕等人率领水军,从泉州银库中取出陈友定历年积攒的钱财,前往南洋暹罗,搜购粮草。

    接着齐御风便带着孙瑞来、朱雄、沙真子三人,连同张松溪。一同前往云南新兴,去参加那白茶夫人举办的什么武林大会。

    这新兴后世有个烟民们如雷贯耳的名字,却叫做玉溪,只因为横贯这府衙所在的地方,有一条大河,河水澄碧透亮,如玉带潺潺流淌在万亩田畴之中而得名。这白茶夫人的山庄,便是在这玉溪之畔。

    一行人为了躲避战乱,尽快到达,便一路北行,一直行出了百余里,正准备就地歇宿之时,突然间听到身后一匹快马,一个人气喘吁吁,骑着马赶来。

    齐御风看到那人满脸通红,痴痴的望着自己。不禁迎了上去,略有些为难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蕾拉此时早已累得说不出话来,她跳下马来,只是大口呼气,一双妙目。紧紧的盯住了齐御风,突然之间,眼泪不住朝外面涌了出来。

    齐御风急忙上前,一拍她的肩头,一股内气度入她的体内,这才将她体内气息调匀了些,蕾拉一得以解脱,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只是哭泣,却不说话。

    齐御风张开双手,在空中待了半天,才终于合拢了上去,轻拍她肩头,说道:“好孩子,别哭,别哭!”

    蕾拉似乎受尽了委屈,终于得到发泄,哭得更加响了,说道:“你到哪里,我……我也要跟到哪里。”

    齐御风本有心拒绝,可是见她眼神坚定,当即便不能多说一言,只能默默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边那四人此时正吃着干粮,看见他二人拥抱说话,都仿佛未曾看见一般,扭头看着风景,而齐御风面有难色的拉着蕾拉的手回转过来,孙瑞来等人才喜笑颜开,上前迎接了过去。

    张松溪眼见这蕾拉虽是异族,可清丽秀美,丝毫不逊于他所见过的美女,当即心中也是颇为喜爱,当即道:“她若是想跟咱们同去,长长见识,凭借你我二人,足以保护得她周全,你却又害怕什么?”

    齐御风这才唯唯诺诺,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一边蕾拉听到这话,却大喜过望,抬起头来,,晶莹的泪水尚未擦去,海水般的眼波中已尽是欢笑,急忙向张松溪道谢。

    当即齐御风又给蕾拉支了一顶帐篷,众人歇息一晚上,次日再行,到了正午时间,眼见前面百里松荫,碧溪青翠,沿河两岸多乔松之木,却已经到了闽北边陲。

    张松溪笑道:“这地方倒与我有些渊源,你可知道是什么?”

    齐御风等人皆摇头不知,蕾拉却好奇问道:“你的故乡是在这里么?”

    张松溪摇头道:“我是浙江宁波人,倒是离这里不远,你再猜一个。”

    蕾拉问道:“那你的亲戚有人住在这里么?”

    张松溪哈哈笑道:“我父母早亡,其他家人早已流散,哪里还有什么亲戚。”

    蕾拉道:“那你是特别喜欢这里的山水么?”

    张松溪听到这话,点头笑道:“不错,我名为松溪,此地却也唤作松溪县,十几年前,我办事路过此地,见这里山势雄奇巍峨,河水湛蓝清碧,便在这里休养了几天,谁知道正好碰见一路元兵一路打家劫舍,大肆杀戮、闹的满目疮痍、哀鸿遍野,满县之中,血泪遍地,便出手将那元兵头领的头颅一个个都偷偷割去,那些士兵惊讶,便从此退出了这松溪县。”

    他说这句话时,丝毫不带骄矜之色,仿佛如同家常一般,齐御风听了,不禁暗暗佩服。

    正当此时,张松溪突然一抬手,指向一座高山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山?”

    众人见到这山峰巍峨壮丽,三峰插天,皆回答不知,张松溪道:“这里便是湛卢山。”

    沙真子听到这话,猛然“啊”一声,急忙问道:“这里便是当年欧冶子铸剑的所在?”

    张松溪点头道:“不错,这山上四季雾凝,林海茫茫,炭源充足,清泉涌流,水质极佳,气温适度,又盛产五金之英,地脉交汇,正是铸剑的好地方,当年欧冶子在松溪铸剑,取清泉淬火,共铸剑五柄,其中长剑三柄,名为湛卢、纯钧、胜邪,小剑两柄,名为鱼藏,巨阙,而五剑之中,又以湛卢为尊,我师尊听我说这个地方,至今炉坪、剑池、试剑石、铁岭等遗迹犹存,便也来到这里,静心三月,亲自取矿,邀请一位名家合力与他打造了一柄长剑。”

    朱雄听说张三丰亲自铸剑,不禁悠然向往,叹息道:“那定然是一柄斩铁如泥的宝剑,便与齐御风的长剑相当。”

    张松溪心道自己师傅那真武剑何等神奇,岂有他剑能与其相当,他看了齐御风一眼,知道他对那两柄宝剑甚为珍视,便微微一笑,不便多言。

    正当此时,众人骑马绕过一处山崖,却听得前面远远高崖之上,有人跪在地上,面对南方,大声吟道:“饿死千千万,家家无鼠粮。感时天落泪,悲来风癫狂。大道埋刀枪,羊肠伏虎狼。天有绝人路,宁死不投降。”

    说罢,此人猛然向下一跃,登时便摔落山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