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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姨，豆芽是怎么回事？”杨老爷子单独跟李姨坐在了一起问道。
“是的老爷。”李姨垂着头回道，虽然李姨的话回答的很含糊，但一切都明了得不能再明了了。
“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跟我说呀，我要是知道了也不至于让孩子遭那么大的罪呀！”杨老爷子半埋怨半愧疚的说道。
“老爷，我就是说了又能怎么样哪？你肯认这个孩子？”李姨这话好像在心里沉淀了二十多年了，从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那一刻起，这句话就在心里生根发芽了，这是她的骨肉，又是一个不明不白的骨肉，尽管她是一个生命。
但这个生命属于谁哪？面前的这位杨老爷是何等人物，他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这是他的种，谁都明白这个理，他能跟对待婉若一样的对待豆芽吗？最后的结果我还不是要拿上一笔钱离开杨府，去过我的游历生活。
天有天涯，地有海角，哪儿才是我的家哪？身为妇人，我能知耻，我能消失在天涯海角，可我的孩子哪？她怎么办？妇人之道莫过人言，妇人之心莫过廉耻，那样的生活万万不是我这样的人能过得去的！
杨老爷一时语塞而后说道：“别管再怎么说我都不会让你娘俩受委屈的，办法有的是嘛！”
李姨闻听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杨老爷说道：“果真如此？”
“那还用说呀，我敢作敢当了一辈子，事出了，我会负责任的！”杨老爷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好。我知道老爷是位敢于担当的人，别说我姨在的时候有那么多顾忌了，现在我姨没了，顾忌就更少了，那就来吧，你在做一次试试，我在给你生一个，我看看这个责任你怎么负！”李姨不吭不鄙的说道。
“你，你，你看你这是什么话！”杨老爷子闻听顿时语无伦次了。
“老爷，话可不是那么说的，这天底下除了九五之尊能够为所欲为，但你做不到，就算你做到了我也做不到！你想过没有，一旦孩子长大了寻根问底的，你该怎么办？我姨该怎么办？婉若该怎么办？一个家族荣誉该怎么办？”
“自从我跟你告假我就有身孕了，回到老宅就过期了与世隔绝的日子，唯恐别人看见我的大肚子。孩子生下来了，我就把孩子遗弃了，这孩子我不能要，杨府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这算是给我一个交代，也是给老爷你一个交代。”
“咱们沾亲带故，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家，事出有因不说，尤其是我背受杨家的关爱，这件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作出的决定，我不足惜，顾及的是老爷的身前身后事，这些年的忍辱负重老爷可懂？”李姨诠释着这里面的道理说道。
“谢谢，谢谢！理解理解！”杨老爷子听完李姨的话，所有的往事都历历在目了，那时候李姨的父母跟他们多有来往，尤其是李姨的父亲颇有些儒家风范，举止得体，谈吐不凡，言行间很让人敬重这家人。那时候的李姨就颇有家风遗凤，稳稳当当的从不像婉若那样没有规矩。
“老爷，现在说什么话都没有用了，别管怎么说我的作为都保住了杨家的尊严。杨家败落以后我还是感念杨家对我的好，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找到婉若，一定要等你们回来给你们一个交代，然后我就消失在天涯海角，你们谁都不会找到我。”
“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呀，父亲的教导我不能忘，身为人众天性如此，人活一世德操最重！可老天爷又偏偏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我在找到婉若的同时，又找到了我的女儿。那时候我知道了婉若的故事，也知道了豆芽的故事。”
“婉若的故事让我下定决心不离不弃了，她没有依靠了，我就是她的爹娘了，我必须要尽一个亲人的责任，就好比当初老爷对我一样；豆芽更是让我牵肠挂肚了，孩子命大，让一对卖豆芽的老夫妇给捡到了。”
“我把孩子遗弃以后，日夜的思念我就想着让孩子有个好人家，可偏偏事与愿违，天底下那么多好人家，可偏偏捡到孩子的是一对大恶人！孩子在他们家受尽了折磨，从来就没拿孩子当人看过，在他们眼里孩子就是个拉套车的牲口！”
“三家胡同里的人跟老书记都跟我说，狗剩把孩子从大运河救上来的时候，送到医务室里的时候，大夫脱了孩子的衣服，发现孩子身上到处都是伤痕累累的，都是那对夫妇打的！老爷，我是当娘的，你知道那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吗？呜呜呜呜呜……”
“哦，好可怜的孩子呀！”杨老爷子听到这也禁不住抹起了眼泪。
“孩子的一声娘把我的心都叫碎了！身为人母我有何脸面当这个娘呀！那时候狗剩给我讲了他找亲爹的过程，跟我说了豆芽那时候盼望着娘亲回到她身边的辛酸，老爷，你说我那时候还能做什么哪？”
“好好的补偿孩子，她娘还活着，也找到了自己的孩子，母女团聚了，相伴一生才是最重要的了！老爷，那时候我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呀，还是我这辈子的悲哀，因为难题又来了！”
“那时候你的外孙就跟豆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了，一起起早贪黑的卖豆芽，你没见俩人那种如漆似胶的亲密劲，你说外人能不把俩人当日后的夫妻看吗？平时说话都拿俩人逗着玩，这样的血缘关系太亲密了，豆芽因该是狗剩的姨姨呀，同父异母的亲姨姨呀，老爷，你说这样的亲事能成吗？！”
“好了好了别说了！”李姨的一句扎心窝子话，刺激的杨老爷子赶紧无地自容的冲李姨摆了摆手说道：“不要再逼我了，我这一辈子就错了这一件事，却把我引向了不归路，本来就到了感叹人生苦短的年龄了，身前身后事还在等着我去了结那，到那时候我会给你个交代的，还有豆芽，还有川，还有大家，人性的，家族的，这笔债总归是要还的！”
“干嘛呀你老爷，我一个女人都能坚强的如此，况且是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呀？老爷，你不能有射个想法呀，我没逼你的意思呀！”李姨听出了杨老爷子的弦外之音便赶紧说道。
“没人逼我，凡事都要有个交代呀，蝼蚁之命都有个尊严，况且我是个人呀！这次回到内地我本以为自己的使命就是为了能圆你姨的梦，这个梦能圆则圆，不能圆也是命中注定，人生一世哪有事事都如愿的哪？”
“可是现在看起来，事情就并非那么简单了，我好像知道我的后半生该怎么做了，人的定数是谁都没法改变的呀！”杨老爷子说到这说不下去了，眼眶里流出的泪水是情不自禁的，他非常懂得这里面的道理。
“老爷，不是那样的！”李姨赶紧说道：“你还记得我爹跟你在一起经常说的话吗？人一生下来就赋予了每个人的责任，尤其是你，你生下来就是为这个家族而生的，假如现在没有狗剩，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别人不拦你，我也不会拦你。”
“孩子你也看见了，活脱脱的一个你呀，你能忍心呀！书上的故事都是传说，可你的外孙不是呀，谢家的根脉，杨家的根脉都在他一个人身上了，他是一位承上启下光宗耀祖的人物呀！我敢说，只要你好好活着。”
“你的一句话就是一双让他腾飞的翅膀，我是个女人，我这辈子甘愿在孩子们左右不离不弃，你在，我也在，这个香火不能断呀我的老爷！”李姨慷慨激昂的说道。
杨老爷子听完李姨的话，把手里的拐杖在地上顿了一下，而后瞄了一眼李姨，又深思了片刻说道：“这是你的心里话？”
“是的老爷！”李姨赶紧说道：“重建家园就看你一个人的了，杨府没了可我们的人还在，只要人在天就塌不下来，时势造英雄，家只是个栖身之地，把我们的根性传给后人才是当务之急，万不可因一时不顺让后人迷失了方向呀！”
“人生谁没有磨难，重要的是我们要认清前因后事，死不足惜，但香火的传承比什么都重要呀！我的家没了，我没忘记我爹娘的教道，杨府没了，你没忘记重振辉光，我姨没了，你没忘记亲人的存在，婉若没了，你没忘记骨肉别离之痛。”
“说起来我们算是远亲，但命运让我们没有了距离，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后续的传承，李杨两家都在担负着同样的责任，总有一天你会告诉那些叛逆你的人，你是个怎样的人，我也同样肩负着我父亲对我说的话。”
“杨家没有男人身，李家同样没有男人身，你老了，但你人还在，我再有天大的能耐也是个女人身，光耀李杨两家人的使命就全靠你一个人了！老爷，我今天告诉你一句话，我绝不为此事为耻，你也要重新振作。”
“看看你的外孙，看看你我谁都不敢相认的女儿，活下去，坚强的活下去，人为一口气，要不是我为了这口气能活到现在，老爷，我今天是做不到这些的！”
李姨说前半段的时候，杨老爷子还在愧疚中聆听着一位女子诉说着心声，他很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位亲戚而感到自豪。可是后面的话锋一转，他抬起了头，因为后面的话使这个女人的内心充满了别样的厚重之感！
不但如此，她还是一位颇有心计的人，并非他所认知的这位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没有任何棱角的为人处世一尘不染的人。
哦，生活中的人哪个不是这样哪？就算有也是碌碌无为者，他们没有经过大风大浪，他们不懂得跌宕起伏的人生给他们带来的感悟，试想，当大家都在同一环境下生存的时候，哪怕就是因为一件小事，只是因了一个家庭遭受到了意外的变故。
从而那些平时都相亲如故的人，都变得物事而非了，甚至于都仇视的连一碗水都讨不到的时候，可想这个人的心情该是怎么样的心境哪？
“现在最要紧的是川和豆芽的事，三家胡同的长辈们肯定要跟我提这件事的，这件事想不解决都不行了。”杨老爷子岔开了话题说道。
“老爷，这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整天都在为这事提心吊胆的，逼得我都快疯了！三家胡同里的巧儿和姚健都已经订婚了，豆芽跟狗剩早就是大家伙公认的一对了，长辈们早就坐在一起开会了，他们都对这两对人很满意，就剩下过事了，可不行呀老爷！”李姨很着急的说道。
“你把他们拦下了？”杨老爷子随口问了句。
“是呀老爷，我能不拦嘛，为这事大家伙都对我有意见了，问我原因我又不能说，你看孩子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了，我不同意他们又都冲我要个说法，狗剩和豆芽结不了婚，巧儿跟姚健就不结婚，你看这事还牵扯到了长辈们，你说这事怎么办吧！”李姨越说越着急了。
“真是作孽呀！”杨老爷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又不能说，不说又不行，在老年公寓我看见老书记和四姨已经看出点名堂来了，他们又不好问这事，由此看来呀，这事要摊在我身上了，可这事又是一件天大的事，看来呀，此处不能久留了呀！”
“那也要有个解决的办法呀，你没见狗剩从灵堂出来的时候看你的眼神吗，他心眼灵的很，他肯定会抽空问你的，你要想好对策呀！”李姨说道。
“对策？这时候那还来的对策呀，除非我这次没回来，永远找不到你们，除非我当年没做那样的傻事，除非……，嗨！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呀，一个是我的亲外孙，一个是咱俩的孩子，就是老天爷都没有办法呀！”
“没办法那怎么办呀，豆芽今年都二十四了，外面的冷眼，胡同里的埋怨，俩人又铁了心了，你叫我怎么办呀，我现在好难好难呀，呜呜呜呜呜……”李姨说到这呜呜的哭了起来。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行我就拉下这张来脸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大家，只能这样做了！”杨老爷子见李姨为难的哭了起来说道。
“不行呀老爷，不能说呀！”李姨赶紧说道：“说出去了会折杨家的尊贵不说，我就怕再出点别的意想不到的事呀，到时候就更不好收场了！”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宿呀，我想把你们都带走，到一个新的环境里去生活，然后再把这件事给孩子们说清楚，求得他们的原谅，但是这件事行不通呀，主要是绊在川身上，他是书记，我们没有理由让他离开这个地方呀。”
“我也想过通过一个可靠的人从中调和此事，但这条道也是行不通的，不管谁去办这件事，毕竟这事是针对孩子们的大事，他们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看来呀，这件事真就成了一件很难说清楚的死结了！”
“该死的黑子也不回来，老姚也出去找他去了，他们要是能回来，先私底下跟他们说说让巧儿和姚健先把婚事办了，咱不能因为怎的孩子老拖累人家，越这样咱们的罪过越大！”李姨说道。
“恩，能想个法子把他们找到吗？他们回来了我来跟他们说这事，赶紧的让孩子晚婚，不能再拖了。”杨老爷子说道。
“好，我去找找四姨，他们是一个道上的人，兴许她有办法。”李姨说道。
“好，就这么办，要尽快，我跟他俩说话还方便些，毕竟他们欠我一个大人情，我想他们会尊重我的意见的。”杨老爷子很有把握的说道。
“姥爷，娘，嘻嘻！”就在俩人说话的时候，突然间豆芽从门外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小伙子。
“哎呦闺女，快赶紧的，赶紧的到姥爷这来！”杨老爷子一见是豆芽，便赶紧的站起身来对豆芽招呼道。
“姥爷，娘，我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全家福饭店的厨师长，他叫李成，李成，赶紧的叫姥爷，这是我娘！”豆芽对大家介绍道。
“姥爷好，阿姨好！”李成懂事的向着杨老爷子和李姨一一颔首说道。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使得杨老爷子和李姨愣在了那里，俩人看着豆芽和李成脑子里突然间掠过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竟然让俩人一时间忘记了回答李成送来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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