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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灯火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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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罗扇抬眼瞅了瞅白大少爷,见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可见底,如孩童般纯真无邪毫无杂念,不由也有些鄙视自己想多了,怎么就能引申到男女暧昧上面去嘛,真是!

    于是乖乖低下头去给白大少爷解腰间的绦子,错过了某人眼底闪过的浅浅坏笑。

    脱去外衫,换上床上的那套粗布衣服,腰间再扎上一根粗布腰带,罗扇替白大少爷把衣角袖口都抻展脱了,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了打量,抿着嘴儿笑起来:“我们小云丰神俊朗,穿上粗布衣衫也不像普通百姓。”

    白大少爷歪头看着罗扇,也笑道:“我们小扇儿细皮儿嫩肉,穿上男装也难掩天生丽质。”

    “细皮儿嫩肉……”罗扇歪歪嘴角,“这是在夸我么?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那,白白嫩嫩?”白大少爷拉了罗扇的手往门外走。

    “……怎么总感觉这不像是在形容人类的……”罗扇随手把门关好,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薄皮儿大馅儿呢?”

    “喂喂喂!你看!我就说!这些词哪儿是形容人的!我难道是大饺子嘛?!”

    “哈哈哈!那你还当小苹果好了。”

    “我是小苹果,那你呢?”

    “我是苹果里的虫子。”

    “好恶心,你这是想咬死我啊?”

    “嘿嘿,不是。”

    “那是什么?”

    “嘿嘿。”

    “傻笑啥,快回答!”

    “小扇儿,你瞧!舞龙灯!”

    “哇哇!好漂亮!好长!那边!看那边!鲤鱼喷火喂!”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便见华灯万盏烟花漫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游人如潮水般四面八方地涌动过来,男女老少俱都衣着光鲜,或倾家出动,或呼朋唤友,灯彩光影在每张洋溢着喜庆的脸上交错变换,大街小巷灯火通明,酒楼茶肆欢声不断,罗扇紧紧拉着白大少爷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淹没在这欢乐的海洋里彻底迷失了方向。

    慢慢地步上了放春大街,白府一行人的轿子方才是向东边去的,白大少爷却领着罗扇往西走,但见街两边彩灯成山,户连户、灯连灯,各形各色缭乱辉煌,有仙女散花,有百鸟齐唱,有万花争春,有龙腾鱼跃,灯下还搭了十里长的戏台,上演着歌舞百戏杂耍奇术,街中央一队游行的队伍正敲锣打鼓地缓缓行进,有击太平鼓的、扭秧歌的、踩高跷的、舞龙灯的、舞狮子的和划旱船的等等等等,直把罗扇的一双大眼睛看得花了,满目的流光溢彩,满耳的鞭炮齐鸣,真真是火树银花未央天,欢声笑语不夜城!

    古人的娱乐精神也不容小觑啊,罗扇这个外来人口直如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一般彻底看瞠了,只顾着东张西望地瞧热闹,一会儿就撞了人家的背,一会儿又被人踩了脚,好几次还险些被挤得松开了白大少爷的手。

    白大少爷看了看在灯笼红、烟花绿的映照下光彩熠熠的罗扇的小脸儿,明眸皓齿,墨发红唇,浑身上下充满着生命的清新活力,整个人就像是一束温暖的光,不刺眼,不灼烫,明亮柔和,即使是在如此的喧嚣嘈杂里,只要站在她的身边也能如沐春风,心生安逸。

    生命中能有这样的一个人在,真乃幸事。

    罗春风此刻的一腔心思全在街两边各色样式奇特的花灯和美食摊儿上,一颗脑袋瓜儿左看右看右看左看几乎都要把自己给转晕了,再加上身旁这人挤人、人推人摇来晃去起伏不定,她还真怕自己一个松懈就被卷进人海漩涡里去,于是两只爪子下死力地攥着白大少爷的手,全指着这位人高马大的护花使者为她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血路了。

    护花使者尽职尽责得很,拉着罗扇东钻西绕,哪里有好看的就往哪里指,左一下右一下,前一下后一下,没一会儿罗同志就被指得完全丧失了自主能力,一双大眼儿只会跟着白大少爷的手转了。白大少爷又要护着罗扇,又得指点好玩的地方给她看,罗扇呢,来回看啊来回躲啊的早就懵头懵脑一团纷乱了,所以……也不知什么时候罗某人的两个爪子就松开了白大少爷的手,改为整个地抱住了人家的胳膊,身子也紧紧地靠在人家的身上,又不知什么时候,白大少爷抽出了这根胳膊直接把罗某人搂在了怀里,罗某人的小细胳膊儿也极其自然并毫无所觉地就揽在了白大少爷的腰上。

    两个人混在人流里赏了一阵子的灯,也不知沿着放春大街向西走出了多远,白大少爷护着罗扇靠向街边,见着个卖糕饼的摊子,罗吃货眼睛一亮,上前去细看,却见那摊子上小碟子里盛的糕饼点心是五光十色品种繁多,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便指着那些不曾见过的问老板,听着有水晶龙凤糕、花折鹅糕、紫龙糕、满天星、花截肚、大小虹桥、木蜜金毛面、樱桃[饣追]、橡子饼等等,便拣着没吃过的一样夹了两个放在油纸袋子里,白大少爷才要付钱,被罗同志伸爪拦下了,拍着胸脯扬言今晚她请客,白大少爷也就没同她客气,捧了油纸袋先拈出个橡子饼来喂进罗扇嘴里,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块。

    再往前走又是个果脯摊,见有荔枝煎、梅煎、山橘煎、千年枣、金杏脯、甜瓜干、莲子、藕片、冬瓜条、糖渍橘饼、甜姜、糖青梅、糖桂花、糖玫瑰花、糖佛手、蜜金柑、海棠脯、糖荸荠、青红丝、丁香李雪花应子、八珍梅等等等等,都是盐渍或蜜煎出来的,直把罗大吃货看得大眼珠子都快崩出来了,果断地拍出几枚散碎银子,装了满满一油纸袋子,由白大跟班抱在怀里,两个人边走边吃。

    走得乏了也吃得干了,寻了街边一个茶饮摊子坐下来,见卖的有五色饮,即青饮扶芳叶、赤饮楥禊根、白饮酪浆、玄饮乌梅浆、黄饮江桂,还有五香饮:沉香饮、丁香饮、檀香饮、兰香饮和松香饮,另还有蔗浆、冷云浆、云母浆、杜若浆……谁说古人吃喝的不如现代人好?!

    吃饱了也喝足了,两个人慢悠悠地贴着墙根儿沿街继续闲逛,遇见猜灯谜奖灯笼的,白大少爷猜对了三个,罗扇一个也没猜对,得了一盏玉兔灯,一盏莲花灯和一盏金鱼灯,路上遇见两三个盯着灯直眼馋的小孩子,便把三盏灯都给了他们,再往前走是一片略为宽敞的空地,一群人在这里放孔明灯,白大少爷同罗扇也买了一个,点着了用手托着徐徐放飞,两个人仰着头看了一阵,直到那灯混入一片灯海之中,缓缓地飞向天际,与漫空的烟花融在一起,星彩绚烂,万里流银。

    正欣赏着这如梦似幻的夜空,就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叫好声,循声看过去,见是个戏台子上正在热热闹闹地唱小戏儿,台下聚了一群人,正看得群情振奋。罗扇拉着白大少爷过去,无奈前面已经站满了人,罗扇个头矮,踮着脚尖儿也只能看着戏台子上的几颗花里胡哨的脑袋跑过来跑过去,不由跺了跺脚颇感郁闷。

    白大少爷见状低下头去在罗扇耳边笑:“很想看这戏么?”

    “想。”罗扇点头,她分明看见那上面演小生的戏子是个帅哥来着,不看个仔细饱饱眼福实在是不甘心哪!

    “那,做人上人罢。”白大少爷道,不等罗扇反应过来,便猫下腰去抻着脖子往罗扇腿间一钻——这一次罗扇穿的是男装,□是裤子,干净利落地就被架上了白大少爷的肩头,罗扇尖叫一声慌得抱住白大少爷的脑袋,待他站稳了方才放开,只用双臂箍住他的头顶以保持平衡,脸上烫了一阵也就自然接受了:反正白大少爷还是少儿心智嘛,没事,没事。

    白大少爷架着罗扇慢慢往近台处走,旁边的围观群众看见了有起哄的也有跟着效仿的,还有效仿不成两个人一起摔了的,台下登时又是一番热闹。白大少爷稳稳地架着罗扇,两只手握住罗扇搭在身前的膝盖儿,渐渐地就靠近了戏台子,台上的小生小旦正眉来眼去地唱着风花雪月,罗扇弯身伏在白大少爷的头顶上看得津津有味儿,完全没有发觉那双握着自己膝盖的大手已是越来越热、越来越不老实地悄悄摩梭起来。

    台上那小生也是个见惯风月的,眸光流转处瞥见了“高高在上”的罗扇,一眼便识破了她女扮男装的幌子,又见她面白唇红眉眼弯弯,小样貌倒是喜相可人,不由得上了心,举手投足间眼风便频频地向着她扫过去,本就是男欢女爱挑逗暧昧的唱词里愈发带了蛊惑人心的腔调,罗某人那厢更是喜笑颜开摇头摆尾——其实她哪儿听得懂人家唱的是什么呢。

    这一折戏很快唱罢,小生小旦退下台去,换了两个大花脸上来“哇呀呀呀”地打在一起,众人又掀起一片叫好声,白大少爷恐这两人失手伤了近在咫尺的罗扇,便架着她慢慢地退出了围观的阵营,在一处人较少的地方把她放了下来,罗扇连忙掏帕子帮他擦额上的汗,又讨好地给人家揉肩捶背。

    “辛苦我们小云了,明儿我给你做好吃哒!”罗扇笑嘻嘻地道。

    白大少爷揉着肚子苦着脸:“明儿再说吃的,方才塞了一肚子东西,这会子想上茅厕了!”

    罗扇哈哈地笑着,四下里找公厕,果在戏台子后面不远处看见了,连忙拉着白大少爷扒开人群往那边钻,到了门口白大少爷嘱咐她:“你就站在这灯下等我,千万莫离开半步,听到没有?”见罗扇点头应了,还是不肯放心,犹豫了一下,拉着她便往男厕走:“还是同我一起进去罢,你闭着眼别看就是!”

    罗扇吓得连忙挣扎:“不至于的!我就站在这儿,绝对半步也不动还不成么?”

    拉扯了半天,最终还是白大少爷作罢了,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阵才飞快地冲进了男厕去。罗扇乖乖儿在灯下立等,正盯着悬在厕所房顶上的那轮臭臭的明月看,忽听得身后有人轻笑,接着一个声音就响在了耳边:“姑娘可是等人?”

    罗扇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见眼前站着个长身玉立的俊俏男子,相貌十分眼熟,想了一想才蓦地了然:原来是方才那位唱戏的小生!这是他卸了妆的样子。

    既然女扮男装被人家识破了,这话可就不能随便搭了,罗扇假装不认识他,又把头扭了回来。这小生慢悠悠晃了几步绕到罗扇面前,一双因长年练戏而显得分外有神采的眸子深深地望住了罗扇的眼睛,低声笑道:“姑娘不答,莫非等的就是在下不成?”

    啧啧,这样一对会说话的多情眼睛若换了别的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只怕还真招架不住,可惜他遇上的是活了两小辈子、修炼得深度宅腐淫的怪阿姨同志,这一招除了让她老人家满足一下被男生主动搭讪的虚荣心之外,似乎就起不到什么其它的作用了。

    不过呢,怪阿姨向来不会给帅哥坏脸色瞧的,于是腼腆一笑,正儿八经地回答道:“公子说笑了,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在这儿是等……等家兄的,他很快就过来了。”

    英俊小生并没有知难而退,反而向前迈了一步,更贴近了罗扇身前,探下头来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轻轻吹了口气,愈发笑得低沉暧昧:“敢问姑娘兄长贵姓?”

    这其实是在间接问罗扇姓什么,罗扇后退了一步,心道这小子还真够大胆的,公然调戏人家貌美如花啊!不过呢,本朝民风开放,这样的事实在是遍地都有,想那正史上某个热烈开放的年代,陌生男女大路上偶遇后看对了眼,当场就拥滚到草丛里ooxx去了,像现在这样搭个讪调个情简直弱爆了呢。

    罗扇正想着要怎么回答以摆脱这位热情粉丝的勾搭,就听见一个声音响在那小生身后:“小扇儿,这人是谁?”却见是已从厕所出来的白大少爷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厢。